陰陽師 鬼童丸X緣結神
哈利波特 paro 長篇,2.5萬字
晴空如畫,一片青色潑灑於天塗抹,一揮而就,勾勒了兩三朵白雲,溶成明媚光彩,豔陽恣意穿破了疊嶂雲層,拂過學院的每一寸土地。
一名黑髮少女靠在窗沿,青眸流淌一池湛藍,純粹更甚於天色,笑眼彎彎,開懷朗笑,時不時舉手遮著過於放縱的笑聲。
「就這麼定啦!下次去活米村時就一起逛逛!」
緣結神如此說道,與身旁的白髮少女對視,只見對方尷尬笑了笑,頓語並拉拉頸間黃黑相錯的圍巾,猶豫著發話的時機。
「我…和荒已有約。」
她愣愣盯著雙頰逐漸染緋的御饌津,在心底咋了舌,這小倆口本來就是青梅竹馬,最近幾年越走越近,自己在旁邊也心知肚明還差點做了人家的電燈泡,真是愧對她這個自稱霍格華茲紅娘的稱呼了。
「哎呀沒事!我再找找和我同學院的其他同學就好,譬如金魚姬好了,她跟我同寢室,很方便約的!」
御饌津愧疚似地眨眨眼,微微一笑,下一瞬杏眼微瞠,視線越過了緣結神的腦袋瓜向後直勾勾瞧著。
摸不著頭緒,不明所以的少女原本要回頭一望,一隻修長又白皙的手伴著涼意,穿透長袍的冰冷攀上她的肩膀,她霎時如中了石化咒動彈不得。
梅林的鬍子啊,拜託誰來告訴我一切都是錯覺。
欲哭無淚的少女不需回頭便知後頭的人是誰了,她感覺到對方湊近了她的脖子,溫熱的鼻息搔過了頷巾縫隙中的幾吋肌膚,陡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好朋友要找人逛逛,怎麼不找我呢?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秀眉緊蹙,她搧動著睫毛,向御饌津使了個不要緊的暗示,原想開口緩和氣氛的少女才雙唇緊閉。
不愧是赫夫帕夫的學生,果然人美心善,但緣結神不希望她也成為身後債主盯上的對象。
她搭上那隻手,慢慢轉過頭,臉上掛著討好又燦爛的笑容。
「好朋友怎麼在這裡?這裡可是五樓啊。」
被詢問的少年瞇起眼笑了,一頭紅髮如風中飄揚的烈焰,狂妄如吞嚥一切的惡火,不斷竄著火苗,赤金色的眼眸閃爍著瘋狂,卻又被他散發的儒雅氣息牢牢鎖著,眼睛微挑,只透露出若有似無的叛逆。
「練習魁地奇比賽,看到你就想來打聲招呼,不行嗎?」
他不慍不火笑著,他單手持著掃柄,雙腳騰空,好似一切稀鬆平常,點點紅痣鑲綴在眼下,赤瞳彎如弓,兩抹朱砂似璀璨的星子簇擁月光。
少年名叫鬼童丸,是霍格華茲學院校長賀茂忠行的養子,與緣結神同為即將畢業的七年級生,是史萊哲林的學霸兼院草,與葛來分多的大天狗、赫夫帕夫的一目連以及雷文克勞的荒齊稱校園最美的風景之一。
微風徐徐,吹皺了銀綠環扣的圍巾,在空中拉的頎長,在緣結神眼中如同顏色鮮艷的毒蛇,咧開嘴,便能貪婪將獵物嵌入如牢欄的獠牙中。
「我們學院跟好朋友你的學院一向是死敵關係,如果讓你在同學面前不好做人該怎麼辦?」
她扯著嘴角,維持難看的笑容,鬆開相疊的手轉過身子,幾乎是榨乾了所有膽量才有辦法直視那雙豎瞳,如同蝮蛇般狡黠。
她作勢調整紅金相間的領巾,強調他們不同的歸屬,見到此舉他又笑了,笑得清淺又好看,緣結神卻怕極了,他一笑總沒好事。
「霍格華茲創立起初並無此現象,是前人齟齬才造就如今的局面,如果我們的學院真如此水火不容……」
他伸出手穿過拱窗,牽起少女凝脂般的柔荑輕輕一吻。
「那就由我們改變如何?」
緣結神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朱眸,盯著其中映照著不敢動彈的自己。
她半哭半笑點點頭,因為她明白對方不容許其他答案。
* * * * * *
人來人往的車站充滿跫音的聲響,不斷環繞,黑壓壓一片好似終年包圍阿茲卡班的催狂魔,令人難以喘息。
「借過!借過!」
一名黑髮的小女孩身穿長袍,運著行李滿載的推車,湛藍的雙眸洋溢著活力風采,如雕琢後的藍寶石一般澄澈透亮,迫不及待奔向月台。
經過的行人不免向奇裝異服的她瞥了一眼,一疊疊厚重又不知所云書名的書籍,甚至還有一只裝著鴟鴞的鳥籠,他們不禁搖搖頭,心想大概是哪位千金小姐在玩巫師遊戲吧。
「我看看…到底是哪個月台呢?」
她依循父母的叮囑,尋找第九與第十月台之間的隔牆,其中一堵被施了魔法,會將撞上的人轉移到通往學院的特快車。
她東張西望著,猛然看見了與自己相似的身影,是一名眼帶孤傲的赤髮男孩,他環視周遭,對上她的視線,霎時發怔。
藍瞳陡然一亮,緣結神明白對方也是與她同路的霍格華茲新生,她靠近男孩,衝著他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緣結神,也是跟你一樣的新生。」
他凝視著她,原先略帶戾氣的眼神逐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溫暖燭光的淺輝,他低喃並重複了一次緣結神的名字,接著輕輕牽起嘴角。
「鬼童丸,請多指教。」
她笑得開懷,想著開心這麼早就先認識其他同學了。與她熟識的御饌津以及荒因有安排所以比她先行一步到校,他們倆的父母與自己的雙親都在高天原魔法部工作,所以自小就一起長大。
「來,我們一起走吧!」
說著,她便牽起鬼童丸的手,朝著前方的梁柱直衝,欲言又止的男孩想拽著她的手減速,卻未料興奮的女孩力氣是多麼大。
「碰!」
兩人雙雙跌地,兩架推車翻覆,一本本昂貴的書籍如斷簡殘篇散落一地,擠壓變形的鳥籠悶著哽咽又委屈的嗚嗚聲。行經的眾人莫不停留查看,忍笑看著滑稽的男孩女孩。
緣結神心一涼,慢慢抬頭對上那雙燃燒怒火的赤眸緩緩瞇成一道毫無笑意的彎弧,鬼童丸燦然笑著,笑得她心底發寒。
她明白,自己拉著人撞錯牆了。
* * * * * *
現場呼聲如雷,叫囂與喝采此起彼落,巫師們乘著掃帚飛舞,幾顆大小不一的球體浮在空中竄動,如鬼魅般難以捉摸。
「他之後找上我,我才知道他是校長的養子,惹不起的那種。」
緣結神在御饌津耳畔旁說著,高分貝的音量簡直壓過她們的相談,她摀著耳朵並挪移臀部,試著與身旁激動的雷文克勞學生拉開距離。
「我不斷對他求饒,後來他對我開出了一個條件。」
「要我當他的好朋友。」
御饌津眨眨眼,盯著可憐巴巴的她。
「只是好朋友?」
她問道,緣結神則悲憤扶著額頭,呼了口長嘆。
「一般的好朋友或許很容易,可是做鬼童丸的好朋友…做那個可怕傢伙的好朋友,我怕得夜不能寐啊。」
想起他散發的懾人氣場,她又忍不住瑟瑟發抖,毫無身為葛來分多學生的勇氣。她總想當初分類小紙人是不是弄錯了,她不奢望自已能進聰明絕頂的雷文克勞或是富有天賦的史萊哲林,她以為會和御饌津一般會被分配到赫夫帕夫,卻不料成了與自己性子不符的葛來分多學生。
「不…我只是以為你們不只是……沒事,是我誤會了。」
御饌津頓口,暗忖是否要將校園間說她和鬼童丸是情侶的流言蜚語告訴好友,後來想想作罷。
他們從一年級起就相當親暱,就連她都以為兩人在交往,這些話若讓緣結神知道了肯定氣到跺腳。
『鬼童丸同學不斷突破雷文克勞的重重包圍,他是否能如實抓到那顆金色小球呢?』
坐在主播台的青行燈優雅的勾著長袍也掩蓋不了的長腿,含笑放送著賽事,藍灰的領帶襯著他的青色艷妝,更顯別緻。
大嶽丸揮舞著勾玉裝飾的球棒,打飛了一顆朝著鬼童丸直衝的搏格。
「鬼童丸,就是現在!」
兩名雷文克勞球員擋住了鬼童丸的去路,甚至有幾名球員擊了不少球過去攔阻,只是接連被大嶽丸打落。
緣結神停止了碎語,屏氣凝神望著越發精彩的賽況,御饌津瞅著專注的她,以為她有些擔心朋友的狀況。
「最好讓那欺負人的傢伙受點小傷!上啊雷文克勞!」
緣結神喊著,她身旁的的學生還豎起大拇指比了讚,御饌津則微笑搖搖頭。
但是……
緣結神盯著那些不長眼的金屬球,還真怕最後不是受點小傷如此簡單。
其實自己也是應鬼童丸邀請觀賽,都答應人家一片誠心了,如此詛咒人似乎不怎麼道德。
好吧,那就…擦傷吧,對,被旁邊的人撞到擦傷之類的,不會影響繼續比賽的程度。
絕對不是希望他可以勝利,她心想,將可笑的念頭逐出腦外。
面對眾多攻勢,鬼童丸促狹一笑,盯著高空亂竄的小金翅,猛然向下俯衝,對方的搜捕手驚見此舉,認為他已發現金球所在,也跟著朝地面飛行。
緊鄰地面一釐時,他陡然停止並御空而起,對手因來不及煞行而狼狽撞上草地。
鬼童丸咧嘴一笑,伸手攫取了他的目標,赤眸睜得發爍,如同撲殺羔羊的貪狼。
『鬼童丸同學漂亮使用了隆斯基詐騙法,為史萊哲林贏得了這場比賽,雖然很可惜雷文克勞落敗,但不失是一場好比賽。』
一群穿著銀綠點綴長袍的球員微笑包圍著鬼童丸,其中大嶽丸更是毫不客氣地拍了他的肩膀,豪邁的舉動像極了上一屆同為魁地奇隊長的義姊。
「太好了!他還真的贏啦!」
緣結神高舉著拳頭歡呼道,一旁雷文克勞的學生瞧了他一眼,冷哼了聲,離開了一秒倒戈的叛徒。
「剛才不是還希望他受傷的嗎?」
御饌津忍笑說道,緣結神則愣了會兒,青眸轉了一圈,困窘搔搔臉頰。
「我…我只說希望他受一點傷,又沒說不希望他贏……」
她囁嚅著,牽強的理由連自己也不信。
遠處的鬼童丸望著方才欣喜若狂的她,嘴角又蔓延了一道彎弧。
他不屑盯著手中的金翅,將其交付了主辦單位。
他向來不怎麼喜歡一群人一起行動,更別說追逐球這種如此發噱的競賽,比起這些,他還比較偏好在禁忌森林偷偷狩獵妖物。
他向遠方的緣結神輕輕頷首,對方像發現掠食者的兔子般嚇了一跳,縮了縮身子,也尷尬揮揮手回應。
不過因為她喜歡,所以他當了七年的搜捕手。
他的目光始終未離開過她,即使她忘了與自己初次見面的過往。
* * * * * *
整個霍格華茲籠罩了浮躁的氣息,學生們莫不交頭接耳,紛亂的窸窣聲迴盪了每條走廊,鑲在天花板的壁畫也能聽見繚繞的嗡嗡嘈雜。
原因便是近日即將舉辦的三巫鬥法大賽。
三大魔法學院—德姆蘭、波巴洞及霍格華茲,將齊聚一堂舉辦這場盛宴,場地便是霍格華茲,因此學生們各各躍躍欲試,想參與比賽抑或觀賞決鬥一飽眼福。而今晚另外兩間學院便會來到霍格華茲,因此下午停課,這又令某些學生感激涕零。
就連平時在鬼童丸身旁巍巍顫顫的緣結神都忍不住高昂的心情,如一刻也不得安寧的小貓,絮絮叨叨著到處聽聞的軼事。
「聽說這次會集結各學院的好手,德姆蘭的酒吞童子與茨木童子、波巴洞的不知火和緊那羅,想想真是太興奮了!」
「尤其德姆蘭學院向來以黑魔法而聞名,只收純種學生,因此人才輩出,出類拔萃。」
她眉飛色舞說著,兩人正前往學校腹地廣大的草坪,聽說兩間學院將各自以不同的方式降臨霍格華茲,不禁令她期待萬分。
鬼童丸則沉默著,直到聽到她提及德姆蘭學院的事蹟時才赤瞳一亮,勾起唇角。
「你說的酒吞童子,強嗎?」
「德姆蘭是聞名的強校,想必相當厲害,不過三巫鬥法為了學生安全,似乎不會有比武的情況,我們可以安心啦。」
聞言,他反而沉下充滿興致的眼神,收起笑顏,又恢復一貫的冷若冰霜。
緣結神疑惑歪首,見他似乎沒有要解釋的打算,遂搖搖頭,繼續告訴他不明來路的小道消息,直到他們抵達目的地。眾人交頭接耳,翹首企足,猜想兩間學院抵達的方式。
忽然天空一暗,提前來臨的蒼墨如黑潮般在空中流洩,逐漸淹沒了暮色,將整座草原籠罩在永夜之下。
接著漆黑的夜幕陡然一點一點逬開星輝,滿天星斗慢慢匯集成刺眼的光芒,好似晝陽煉成了一片圓鏡,燁耀如幻,其中竟漸漸浮現了一幢建築物,瓦片鱗嵌,是為東方式的屋簷。
美妙的和聲悠然響起,伴隨著音樂,無數的星子繞著破口開始旋轉,陷入了漣漪,形成一陣流星雨溶入整片夜空,一道道劃遍了天幕,光彩奪目,好似永晝來臨。
建築緩緩展露了完整的面貌,一艘巨船負載著一棟雕樑畫棟的塔樓,匾額刻印著「離人閣」的字樣。
兩名美若天仙的少女在船頭向臨下眾人嫣然一笑,其中一位彈奏這散發微光的琵琶,另一位則隨著節奏輕輕擺動衣袖,露出皎白玉手,翩翩起舞。
緣結神目不轉睛盯著堪比天堂的美景,頓時呆若木雞,直到身旁的鬼童丸冷冷說『口水流下來了』,她才回神,趕緊擦一擦嘴角。
眾人尚沉浸在旖旎光景時,腳下猛然一震,千重赤焰劃過草坪,燒成一面魔法陣,熾光蔓延芳草,卻未點燃半株火苗。天搖地動,廣場沿著陣法的紋理龜裂,赫然出現兩隻巨大鬼手扣著地面,隔閡兩側,將分開的陸地扳開,相距更加遙遠。
一名看似桀敖不馴的紅髮男性率先躍至地面,掀起塵塵沙灰,而後兩位白髮的學生與手持利刃的少年緊隨。
而後黑手托著泱泱人海,慢慢舉起與地齊平,一名男子面帶自恃的微笑,滿頭白髮染了一點櫻紅,長袍上鑲綴著笹龍膽花紋,他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在星火燎原的景色中彷彿凱旋而歸的王者。
他舉起魔杖,唸了幾句咒語,巨手慢慢退回深淵,碎裂的廣場也恢復原狀。即於同時,波巴洞的飛船也降落於霍格華茲,星辰幻象消失,又回到應有的遲暮天色。
「歡迎諸位前來,源賴光先生,藤原道長先生。」
賀茂忠行一一和德姆蘭以及波巴洞的校長握手寒暄,命人推出燃燒烈焰的火盃,向眾人介紹即將舉辦的三巫鬥法的規則。
「只要滿十七歲且有意願參加三巫鬥法在接下來的三天可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字條丟進此火盃中,它將公布遴選的鬥士,三所學院各一位。」
「考驗每年不同且不易,但獎金相當豐厚,還希望各位踴躍參與。」
群眾爆出一陣熱烈掌聲,許多人莫不躍躍欲試的模樣。緣結神則看著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報酬,感嘆自己是個學藝不精且偏科的學渣,除了魔藥學與占卜學,其他科目幾乎在及格邊緣。
她瞄了一眼身側的學霸,對方面無表情,全然不感興趣。
若是他,或許能輕鬆獲勝吧。
不過從他的神情,她已明瞭他的想法,她搖搖頭,這場激烈的比賽至始至終她必定為旁觀者,但轉念想著一飽眼福也不錯,然而三天後的結果卻讓她大吃一驚。
聖盃的火焰向空中噴發幾尺,首先吐出了兩張字條,分別寫著德姆蘭的酒吞童子以及波巴洞的緊那羅。
接著飛出了最後的人選,是為霍格華茲的代表。
「…史萊哲林的鬼童丸。」
賀茂忠行看了紙條,怔了一瞬後宣達。而鬼童丸挑了眉,赤瞳若閃現了若有似無的疑惑,之後勾起唇角,哂視著傻望自己的緣結神,在學院的加油聲中默然接受了喝采。
* * * * * *
「聽小道消息說,似乎是好朋友你在魁地奇的表現太精采了,吸引了一堆粉絲幫你灌票。」
緣結神輕描淡寫說著,面對笑得毛骨悚然的學霸,她縮了身子,顫抖的青眸不敢直接迎上凌厲的目光。
也不是她丟的字條,自己害怕個什麼啊?
然而她還是毫無尊嚴得認慫了,或許即為所謂可悲的生物本能。
「還有呢?」
鬼童丸笑容滿面說著,在他斬了第三十二株狂聲尖叫的魔蘋果後,他才抬頭回望瑟瑟發抖的她。
「名字?」
「好朋友…你先冷靜一點。」
緣結神咕嚕吞了一口唾沫,瞥眼看著桌上凌亂的屍骸以及微笑的他。
「至少冠軍的獎賞挺高的不是嗎?」
鬼童丸低頭又割除了人型草的四肢,說著『我不在乎』,又剁了一刀,讓可憐的植物受盡折磨卻不致死,只能不斷哀嚎。
「真可惜…我倒是挺想要的……」
她囁嚅道,她一向以學院邱比特自居,夢想是開一間店替人算姻緣或是販賣愛情靈藥,若擁有這筆資金,一切將不是僅存於腦海的美夢。
鬼童丸停下動作,瞧著若有所思的她,接著切開魔蘋果的咽喉,繚繞室內的慘叫嘎然停止。
「你想要?」
他問道,緣結神則呆愣望著他,過了晌久才意會到他是指獎金一事。
他的耳朵什麼做的?她講的那麼小聲四周又充滿魔蘋果的嚎哭,連她自己都聽不清了!
「如果我贏了,全部都給你也無妨。」
她聽見他如此說,不可置信親耳所聞,她又驚又喜,迷茫的藍瞳才終於聚焦於他身上。
「但我要你幫忙時,不得拒絕。」
他舉著草汁橫肆的刀,笑臉盈盈,兩三滴噴灑在俊俏面孔的液體莫名更襯他邪佞的氣息。
膽寒的緣結神趕緊點點頭。
反正平常也被他使喚慣了,她哪次有拒絕的餘地,她無奈地想,遂答應了這場與惡魔的交易。
「今天午夜,我會到葛來分多的交誼廳接你。」
他說著,放下手中的利器,執起魔杖唸了咒語,一竄火球來回蹦跳,吞食了散亂的植莖後打了一個飽嗝便消失了無影無蹤。
「要做什麼?」
先不論鬼童丸要如何進入其他學院的交誼廳,緣結神總覺得他自有方法,較令人在意的是他的意圖。
「去禁書區調查一些事。」
他泰然說道,彷彿稀鬆尋常,然而向來平靜無波的朱眸悄然泛了一抹漣漪,如滾水一般沸騰著些許泡沫,不久又回到如冰湖般的寧靜。
緣結神默然暗驚,不著痕跡道著『不見不散』,對他甫流露的神情不問隻字片語。
方才一瞬間,鬼童丸的眼神散發了發自肺腑的恨意與憤怒。
* * * * * *
緣結神依約定時刻步入空無一人的交誼廳,左顧右盼,仍不見鬼童丸的身影。她嘟囔著,接著猛然被冰涼的手摀住口鼻。
她不敢相信看著透明的空氣掀起了一小角,鬼童丸笑容可掬,在嘴邊比了噤聲的手勢後才移開遮住粉唇的手。
「隱形斗蓬?」
緣結神低聲問道,她從沒親眼見識過如此法具,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瞠目結舌的天價,而他微笑默認。
「進來。」
她乖巧埋入斗蓬緊跟在他後頭,悄悄溜出了葛來分多宿舍並穿過了走廊,小心踏著步伐,不發出任何跫音,最後抵達了圖書館的禁書區。
他脫下法器,示意她去門口把風,緣結神披上後便步向門邊佇足,四處張望,一邊思索著。
他藉口說要尋找和三巫鬥法相關的咒法,她卻認為事情並非如此單純,他大可請賀茂教授替他簽字請求許可,不需冒如此風險。
他到底想查什麼資料?連用校長養子的身分都不能明目張膽申請?
她低首思考著,苦無答案的她嘆了口氣,細微的腳步聲鑽入耳中,她赫然抬頭,發現管理員姑獲鳥不知何時已近在咫尺。
她捂著嘴,急急忙忙悄步疾行至專心致志的鬼童丸身邊,見管理員即將步入禁書區,她下意識拉起隱形斗蓬將人罩住。
於是乎便成了個曖昧不清的姿勢。
緣結神撲臥在他身上,兩張臉緊鄰不到一吋,圓睜的青眸與錯愕的赤瞳對視。她原想以唇型說明『有人來了』,腦中卻亂哄哄地不聽使喚,結果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便止步於那雙粉瓣,她只張著嘴,表情呆滯。
光線昏弱,在視線不清的黑暗中,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敏感,她感覺兩頰的燥熱不斷攀升,她不自覺捉緊了手中的衣物,才發現她正揪著鬼童丸胸前的制服。
姑獲鳥緩緩走向兩人所處的書櫃,狐疑地東張西望,抽出了傘,舉向他們。
鬼童丸伸手按著緣結神的後頸下壓,全身發熱的她碰上冰涼的鼻尖,陡然一陣麻然流竄,在狹小的空間中,他們相互交換彼此的吐息。
緣結神如中了束縛咒般動彈不得,她只隱約見到他好看的睫毛掀了掀,而後頸後的手稍稍施力,她便輕輕撞上鬼童丸的頸窩,她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聲,好似在耳膜鼓譟作響。
「奇怪,書翁先生沒有整理好這邊的書嗎?」
姑獲鳥的傘恰巧掃過方才緣結神原本的腦袋位置,以傘身將凸出的書籍歸位,滿意點點頭後便離開了禁書區。
足音逐漸遠離,緣結神鬆了口氣,正想起身時卻被牢牢環住肩膀。
「確定真的沒有其他人再起來。」
鬼童丸在她耳畔悄聲說著,低沉的嗓音吐著熱氣將圓潤的耳廓燒得發紅,她聽話繼續靠在他的肩頭。
髮絲的清香來回飄盪,流入鼻腔,他盯著懷中乖巧的少女,好似一隻順從的貓兒。
真可愛。
香軟的玉體墊著渾圓緊緊靠在他身上,因慌張而呼吸急促的熱氣不斷搔過他的頸肩,凝脂皙頸,透白如一株槴子花。
想在那像溫玉般的肌膚烙下印痕,似一片純潔的絨雪中綻放遍地紅花,每一朵象徵著屬於自己的芳華。
他想現在吃了她,想將她壓倒在地,狠狠蹂躪到花房滲水,作為她不經意挑逗的懲罰,利用悄聲咒消除她的音量,或是以在禁書區為由強迫她隱忍嚶嚀,而他更中意後者。
他將手慢慢移往黑色細髮,張口輕輕湊近皎白秀頎。
他們維持近乎相擁的姿勢,四周一片寂靜,過了晌久,他還是鬆開了手。
膽小的獵物經不起嚇,也許將從此避而不見,因此鬼童丸決定放過她,所幸自己很有耐心。
再無聽聞可疑聲響,緣結神才慢慢直起身子,深深吐了口氣。
「好險啊,差點就被發現了。」
她如釋重負拍拍胸口,見此舉的鬼童丸則促狹一笑。
「好朋友,我要你把風,怎麼把到我身上來了?」
緣結神一愣,直搖手,連忙矢口否認。
「不不,你聽我說,是誤會!」,
「那這是誰抓的痕跡?」
鬼童丸微笑指紙胸口皺亂的制服,她則欲哭無淚,百口莫辯,如同性騷擾的無意之舉成了無法反駁的鐵證。
蒙受冤枉卻難以辯駁,眉黛緊蹙,一雙天色眼眸焦急轉動著,好似潭中靈活的小魚擺弄尾巴,逗弄湖面,牽成一圈圈點綴水光的盪漾。
鬼童丸欣賞著她倉皇的神情,有如掉進陷阱又不知所措的小動物,他心滿意足站起並拾了隱形斗蓬,緣結神則不解眨眨眼。
「你查好了?」
「我已有滿意的收穫,可以走了。」
他揚起嘴角,莞爾一笑,弧線優美,是緣結神從未見過的燦爛。
她低頭掩飾自己潮紅的臉蛋,鑽進斗蓬,暗暗抱怨方才因緊挨而羞赧的餘韻怎如此深久。
* * * * * *
三院學生浩浩蕩蕩齊聚一堂,幾名興奮難耐的學生甚至舉起魔杖,發射了煙火術法,白晝如畫布,渲染了一道道斑斕的虹彩,明明艷陽高掛,絢爛的煙花卻蓋過了天光,彷彿揉碎了七彩琉璃,隨興撒在空中閃耀。
早早就席的緣結神與御饌津以及荒選定了絕佳的位置,她坐立難安,雙手緊握,衷心期盼鬼童丸能順利奪冠獲得獎賞,一旁倩笑的御饌津則以為她擔心著對方的安危。
「三巫鬥法的第一場考驗即將拉開序幕,請選手們各就各位。」
坐在轉播台的是一名手持長桿的妙齡女子,她優雅輕吐了一口煙圈,昂起玉頸,華美的耳飾相撞,伴隨玉潤的嗓音清脆作響。
會場是一廣大的競技場,觀眾席及評審轉播台前設有防護罩,將試場與參賽者隔開,幾名巫師抵達場內唸了咒,張開了魔法陣。
巨大黑影從地面慢慢浮現,無數的蛇首吞著紫紅穢氣發出刺耳的鼻息,豎瞳燃著狡黠的詭光。
「第一關的試驗是搶奪蛇蛋,總共有兩隻八岐大蛇,一隻巫女大蛇,參賽者依序抽籤選定面對的大蛇。」
「感謝高天原魔法部的八岐邪神先生慷慨借出了他的寵物,據他所言每隻大蛇皆溫馴無害,希望大家不要重傷牠們,會列入扣分。」
緣結神無語看著那群竄動的蛇頭,繚繞著烏煙瘴氣,滿軀的戾氣時而掠過那幾雙飢餓的眼睛。
這叫溫馴無害?
聽說鬥士只能攜帶魔杖入場,不得攜帶其他道具,盯著那些灼燒防護壁的熱氣,她開始有些擔憂了。
「抽籤結果出爐,緊那羅同學首先挑戰一隻八岐大蛇,酒吞童子同學第二,面臨的是巫女大蛇,鬼童丸同學殿後,對手是另一隻八岐大蛇。」
緊那羅不急不徐踏入競技場,抬起頭仰視著妖物,恬靜柔美的模樣彷彿自繪本走出的精靈,她緩緩舉起法杖。
「琵琶『玄象』,速速前。」
一具發著幽光的琵琶穿過人群飛入她的手中,她撥弄音弦,霎時被一串串金蝶幻象包圍,少女的身子暈染了淺光,如女神降臨,美得像幅畫。
她悠唱著,隨著她的音調,晌久後八岐大蛇的眼皮逐漸闔上,最後啪然倒臥,沉沉睡去。
柔弱的少女在眾目睽睽下,輕鬆走向大蛇身後,拾起了金蛋。觀眾席蹦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她微笑點頭並退場。
接著地面一陣晃動,巫女大蛇逐漸現身,咧嘴吐著黑氣,性子比一般八岐大蛇更加暴戾,不易馴服。
酒吞童子唸了幾句咒語,勁風道道劃破空氣捲起透明皺褶,嘎吱作響,他身旁的景色一片片剝落。
一口寬大的利齒啃噬著破隙而出,是一龐然的酒葫蘆,喳巴喳巴開闔著嘴,口中的紅光蓄勢待發。
酒吞童子一把抗起沉重的葫蘆,對著大蛇噴法發如流星般的墜石,瞬間打昏了方才張牙恫嚇的妖怪。
德姆蘭學院率先歡呼鼓掌叫好,其中一名白髮學生高喊著『真不愧是摯友』以及不可勝計的種種讚賞。
「最後由霍格華茲的選手出賽,讓我們拭目以待。」
鬼童丸掛著一貫的淺笑踏入會場,瞇眼注視著如一座丘陵大小的巨蛇,黛紫鱗甲伴著憤怒的吐息一起一伏,眾多妖首瞪視他,血盆含著惡氣,吼出轟隆的威嚇聲。
一般的八岐大蛇嗎?真無趣。
他心想,原本還有些企盼能獵捕,不,應當說挑戰難度較高的巫女大蛇,可惜未能如願。
普通的八岐大蛇與其他品種相比,對他而言像嬰孩一樣無力,還必須當心別傷害到牠,以免失分。
他冷哼了聲,抽出魔杖,默念著咒語,他的身影逐漸與景色融為一體,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
緣結神木然望著,腦中思緒混雜如一團漿糊,沉甸又黏呼呼地將她腦筋壓成死結,半晌說不出話,最後徒留一句簡短的疑問。
與基礎的幻身咒不同,鬼童丸施展的為更上乘的魔法,前者是身軀隨著背景改變顏色,細看仍能端詳出突兀的光影,而他則如同隱形般消失。
「隱匿咒,是高端的幻身咒。」荒言簡意賅回答。
其實答案本身已無足輕重,她張嘴欲言又止,一股怨氣卡在喉頭,硬是被她嚥回火燒腹中,她真正想問的是——
為什麼之前夜闖禁書區時不用?!硬要兩個人塞在一件小斗蓬下!不但擠而且容易被發現啊!
絕對是被耍了,被欺凌得團團轉。
她扶著額頭,只能嘆口氣,自己惹上的債主,只能咬牙吞忍。
見敵人突然蒸發的八岐大蛇氣急敗壞,搖晃的蛇首胡亂張望,甚至忿然洩了口鼻息,噴張的鱗片氤氳著黑氣,青蔥珠光如芽般蔓延紋理,牠朝天怒吼著。
一封信飛到煙煙羅手中,她困惑打開手中的訊息,臉色丕變。
「緊急事件!八岐先生說他可能無意間錯放了一隻危險的大蛇,請保安人員就位!」
巨獸逐漸被綠光布滿,發出震耳欲聾的粗嘎嘶喊,躁動的身軀不停攢動,收起蛇信,血口一一裂開。
緣結神目瞪口呆看著搖身一變的大蛇,御饌津更是嚇得摀嘴,連平時擺著一張冷臉的荒都皺了眉頭。
「混入了一隻易怒且難以馴服的『真•八岐大蛇』,請求比賽暫停!」
教授們紛紛包圍了結界,抽出魔杖唸唸有詞,八頭妖首噴出漆黑烈焰,萬箭齊發,漫無目的攻擊防護罩內的每一吋角落,最後有一殘破的身影撞上透明牆,緩緩滑落。
鬼童丸壓著傷處,嘴角溢血,垂首攤坐在草坪。
緣結神杏眼圓睜,猛然起身,急急忙忙趕到競技場內,卻被姑獲鳥制止,恍惚間她似乎聽見了管理員說著『不會有事的』等一些安慰卻毫無信服力的說詞。
鬼童丸負傷的身姿在她眼中不斷放大,她忘了她後來怎麼掙脫束縛的,她只記得自己不斷往前跑。耳中翻攪著混沌的聲響,眾人的話語如同水中魚兒吞吐泡沫的啵囉聲,摩擦他的耳廓卻進不了他的昏沉的腦袋,而她的心悸震著耳膜,掩蓋一切雜音。
當鬼童丸抬頭的剎那,她詫然停步了。
他笑了,笑得瘋顛又優雅,朱眸勾著瞳仁中赤金的光,扯出滿目的笑意與猖狂。
他笑著,儒雅的是他清秀的臉龐依然勾著得宜的彎線,挑不出無禮的疏遠弧度。
他笑著,瘋狂的是他那雙雪亮的赤瞳,如浸滿血的琥珀透著曙光,覺醒了狩獵生命的渴望,跳動花心的曼珠沙華。
他笑得燦然又可怕,將相悖的元素揉合成一株帶刺的玫瑰花,令人著迷卻被螫得遍體鱗傷。
從前的假面如同凋零的花瓣慢慢崩解,嘴角綻開罅隙,恣意踏碎一地的枯英,芳謝後的養分塑造出瑰麗的鮮花。
原來那才是真正的他。
然而她沒有想像中驚訝,或是說沒有尋常人應有的害怕,好似她早有預想,那張謙和的皮囊下藏了多少狂妄。
所以她又抬起了步伐,繼續靠近即將摧毀的保護牆,賀茂忠行卻攔住了她。
「相信他。」
她聽不清校長說的話,僅茫然注視著他蠕動的嘴,讀出了他的話語,自己似乎說了什麼,卻在灼熱的空氣中蒸散殆盡。
妖物陡然迸發熾炎,焚燒了結界,將要衝破防線,巫師們不停嚷著咒言,鞏固防護壁。
鬼童丸徐緩起身,鬆開按著腹部的手,任傷口暴露在炙燒的氣流中。
好吵。
他只這麼想,然後舉起魔杖悠悠低喃。
殺了牠,不過是個妖怪,無傷大雅。
每一個細胞如此蠱惑著,他咧開了彎弧,鮮血點綴著唇角,與眉間的朱砂相映,火光燁燁,照亮粉肉外翻的白皙肌理,如沾上紅霞的雪蓮。。
殺了牠,然後再殺了外面的人。
他這麼想,心臟突然傳來陣陣漲疼,迫使他踉蹌幾步後抓著胸際,怫怒與怨恨夾雜,刺痛卻絲毫沒有減緩,如千刀剮削心肉。
痛苦難捱,他無法轉移注意力,直到看到那張焦急如焚的秀麗臉蛋。
他愣了愣,四周環繞著張牙舞爪的火焰,滋嚕聲響佔據了他的聽覺,唯見那雙櫻瓣倉皇一開一闔。
「你們應該撤下防護罩,他在裡面會死的!」
「我相信他很強,但我更害怕那無法挽回的萬一!」
「你們的相信只是盲目的希望,為了外面的人在謀殺他,然後稱之為不得已的犧牲!」
他盯著那雙潸然淚下的眼眸,陰翳的天空斜落雨珠,一滴一滴溶解他心頭的疼痛。
盤踞的惡咒慢慢退散,而後他想起了之前答應的承諾,收起笑容。
漫天的鐵鍊驟然遍布了透明罩,一圈圈綁縛大蛇的每個軀體,鎖牢他們噴發惡火的喉嚨。
牠赫然倒下,揚起一地的塵沙,仍晃動著身子掙扎箝制。鎖鏈如有生命般加重了力道,捆緊並將妖獸壓得喘不過氣。
不計其數的武器狠狠嵌入了蛇腹,只要他想,他可以瞬間絞碎。然而束緊蛇身的力量漸然停歇,但保持捆綁的狀態,他漠然行至牠後頭,攫取起蛇蛋。
全場響起最澎湃的歡聲,他望著惝恍迷離的緣結神,秋色眸子倒彎,長睫如茵,輕搧幾下,便掀起緋紅的海棠花浪,唇邊漾起淺淺的波盪。
遠處的御饌津終於鬆了口氣,發現身旁的荒仍臉色嚴峻,她不解望著他,等待解釋,最終仍是少女開口詢問了沉思的他。
「那是高端黑魔法,鬼域鎖鏈。就連德姆蘭的人也不見得能學會的魔咒,我在雷文克勞的圖書館曾讀過相關書籍。」
雷文克勞學院收學生的條件即是聰慧機警,其學院的宿舍及專屬圖書室為半開放式,只要回答畫像的隨機謎題,其他院生也可進入,但簡而言之,傻子不得其門而入。圖書室的藏書雖不及霍格華茲本身的圖書館豐富,卻包含一些隸屬禁書的作品。
「黑魔法並非邪惡,端看使用者的意志。」
「但是?」
她問,如僅是如此,一向冷傲的荒不會露出些許遲疑。
「上一個將鬼域鎖鏈發揮淋漓盡致的巫師,是那個修羅王。」
御饌津秀眼微睜盯著荒,周遭掌聲如雷,蓋過了他低沉的音量。
鬼童丸在緣結神及姑獲鳥的陪同下靜靜退了場,他成功制服真八岐大蛇的行徑得到了目前為止的最高分。
賀茂忠行直盯著鬼童丸的背影,握緊拳頭,良久才鬆手。
* * * * * *
他做了夢,是埋藏在深底的記憶,連汲取並留存在儲思盆都嫌浪費的過往,不堪回首卻難以遺忘。
那個人將手覆蓋在他小小的胸膛,一串寒涼入侵了心臟,埋入深層,延著血管發芽,包裹臟器,啃食著血肉茁壯。
「你是我的孩兒,也是我的後路。」
他縱聲大哭,那個人蹙了眉頭,使用了悄聲咒無視厭煩的哭啼。
「當你越來越強,無法克制嗜血慾望時,便是我回歸之日。」
「魔咒無人能解…除非……」
他撩起嬰孩額前一綹髦髫,戲謔般又笑了。
「你身為修羅的血脈,心靈空無一物,不會明白。」
他舉起鬼童丸,赫赭秀髮透過月光渲染了一層血光,在黑夜裡散發不祥又綺麗的輝澤。
「也不會有人願意為你放棄一切。」
不懂其意的小修羅歪首,眨眨眼,然後再下一次眨眼的瞬間,他墮入了黑暗。
最後他醒來了,盯著病房潔白的天花板,然而隱隱作疼的胸口告訴自己,他永遠脫離不了夢魘。
* * * * * *
「你真的好點了嗎?吃點巧克力蛙吧!啊不,甜的不好,還是吃一些南瓜餡餅,糟糕,已經冷了,不然我做些什麼給你吃吧!你等我……」
冰涼的手捏住少女的粉靨,兩頰如鼓滿瓜子的倉鼠,她張大眼,傻愣愣盯著傷患。
「我好多了,讓我靜靜,別讓我用別的方法堵住你的嘴。」
鬼童丸揚起笑容,明媚動人,若除去那散發的怵惕黑氣。
緣結神點點頭,他若有所思瞅了她半晌才鬆手。
「你很擔心我?」
他問道,眼神深邃,淡漠望著坐在床邊的她,沉默的眼神聚焦在那對尷尬的明眸。
「這個…我當時沒多想就衝出去了,還對教授們出言不遜,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有安排其他人正要從破口救你出來。」
「我以為…我以為他們要對你見死不救。」
她說著,回想起當時怵目驚心的慘況,揪緊了長袍,咬著粉唇答覆。冒失的結果自是免不了挨罵,然而校長卻讚揚她為朋友挺身而岀的勇氣,為葛來分多加了十分,也算是皆大歡喜。
「為什麼這麼擔心我?」
他又問,平靜如映照夕陽的眼瞳挑起,壓碎了一片的天輝,含光凝視她。
她思索了一會兒,她也忘了當時怎會如此莽撞,沒有對抗怪物的本事卻執意上前,甚至衝動指責了教授們。
她只記得自己很害怕,鬼童丸殘碎的身體搖搖欲墜,細瘦卻精實的身子透著翻覆血河的筋絡,好似一碰即碎的精美瓷器,落下血色斑駁的茜片,一道一道割傷她的心。
她心疼著,那時的她聽不到其他聲響,只聞見急促的心跳以及感受淚珠滾落的熱燙。
或許因為對方是熟識的對象,自己才特別擔憂,她想。不過訝異的是鬼童丸突如其來的疑問,她左思右想,然後茅塞頓開,堆起迎合的燦笑。
「當然是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
緣結神回答,而他僅瞇起眼注視她許久,不明就理叨唸重複了一次『好朋友』,感覺心臟的苦楚慢慢平息。
* * * * * *
霍格華茲裡裡外外喧鬧著歡欣鼓舞的氣息,小型煙花在挑高的屋頂綻放,無數布條串聯飛起,鑲掛在天花板及各處,寫著『唯一支持鬼童丸』。
緣結神無語瞪視著各式各樣應援好朋友的花樣,她可以斷定等到他起身後絕對會想再窩回去床鋪躺到比賽結束才離開。
這還是比較好的情況,更甚可能會一一揪出所有參與者並狠狠修理。
萬一他因此棄賽可不行,事關夢想的本錢,她得好好想想備案了,她一邊思量著,漫行在吵雜的廊道上,突然有人輕拍了她的肩膀,嚇得驚呼了一聲。
「對不起,你還好嗎?」御饌津也驚訝地問,緣結神則微笑搖搖頭。
「若你方便,我想和你談談。」
緣結神疑惑頷首,御饌津拉著她到無人角落,眉頭淺蹙。
「阿緣,你曾聽鬼童丸同學提起過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沒有,怎麼了嗎?」
面對忽然的提問,她詫異否認,暗忖怎麼接連身旁的好友提出她沒有答案的問題。
御饌津凝重看著她,躊躇了一陣,環顧四周,她舉起魔杖設下小型結界,才顯露稍稍放心的神態。
「會不會他的父親就是修羅王?」
緣結神驚愕張大嘴,眼神木然。
多年以前,曾有位惡名昭彰的黑魔法巫師以力量臣服了半個魔法世界,殺人如麻,聞風喪膽,鄙視弱小的凡人,恣意殘殺反對的勢力,直到十五年前賀茂忠行聯合眾人擊敗了他。
然而瀕臨死亡的他卻這麼說了。
——幾載以後,我的孩子將助我復活。
而後幾年,整個魔法世界籠罩著惶恐不安的氣氛,人們提心吊膽,驚怕修羅王再一次現世的那天,直到近年無消無息,大家才放下惴惴難平的心。
「或許他沒有復活修羅王的想法,但也可能曾被下咒,逼迫他做出可怕的後果,我只是猜測…因為從沒聽說他的身世。」
她不安地抓著衣角,緣結神拍拍她的肩頭,『放心吧』她說道,並且揚起大大的唇笑。
「如果要復活早就復活啦,等這麼久,屍體都發霉了。」
御饌津憂心忡忡地歛了眼,接著抿唇苦笑,說著『也是呢』,撤下透明牆,和她道別後便趕緊前往下一堂課。
緣結神嘆了一口氣後又回到走廊,見到一身熟悉的人影仰首欣賞滿室的支持,她頓時脊骨發涼,正想悄悄溜走時,那雙竄發火苗的眼眸牢牢釘上了她。
「好朋友,我要名單。」
鬼童丸笑著指了指空中亂飛的火光與旗幟,燦爛更甚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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