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在夕陽即將西沉的午後,颯爽的秋意匯集,零落吹散了一地的彩楓,落日餘暉淋照於樹頂,枝葉的罅隙篩著流光,叮咚在土壤上潑灑了遍地晚霞。
粉橘髮的少年仿若對眼前的美景視若無睹,踏著破碎的楓葉,拾起樹枝端詳後放入背後的竹簍,打算為夜間的炊事做準備,思考著晚膳的菜餚以及明日自主訓練的內容。
「錆兔。」
熟悉的雄厚聲音於身後響起,少年欣喜萬分地回首,正想歡迎恩師歸來時,瞥見青靛色的羽織旁縮著陌生的小小身軀,呆愣半晌。
鱗瀧溫柔地拍拍揪著衣角的孩子,嬌小的少女抬頭望向朱色的天狗面具,縱然不見臉龐,她確信隱藏的其下必定是張令人心安的和藹模樣。她怯生生地探出身子,走到錆兔面前,伸出手。
「你好,我的名字是真菰,請多多指教。」
一陣金風吹拂,席捲了滿地秋色,落葉繽紛飄散,輝芒穿著孔洞,如雨般閃爍著夕照。縹碧色的澄澈雙眸映著光,彷彿鈷綠的玉石鑲上透亮卻煦暖的冰霜。
少年木然凝視著少女,腦中一片空白的他過了一會兒後才搭上女孩細軟的手掌。
* * *
兩名少年收拾行囊,天色將白,冷薄的空氣蒸發了晨曉的微涼,錆兔及義勇披著外褂,簡單道別了如父的恩師與面色擔憂的少女。
錆兔甫踏出門檻,頓時喉頭湧入一股嘆然,惋惜縈繞著心海。他搖搖頭,身為男子漢怎能如此躑躅,所有的希盼應等到戰役結束的那刻再作安排。
兩人猛然聽聞後頭啪咑作響的足音,驚訝回望,青眸少女已奔出室內,輕薄的外衣凝結了一層寒露又驀地消散,她呼著白煙,發紅的裸足微微踉蹌後勉強佇立著。
「錆兔、義勇,加油喔!我和鱗瀧師傅會好好等著的。」
少女揮著手,綻放著燦爛的笑顏,被囑咐的義勇也高舉了手回應,錆兔放下心中大石,揚起一抹彎笑。
而後他追憶,一切已成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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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回到自幼生長的住處,鱗瀧盯著原本屬於自己的面具黯然神傷,他望向身旁面色慘淡的少女,厚實的大手拍著孩子無助的肩膀。
「我沒事的,鱗瀧師傅,最後錆兔仍貫徹了他的理念,守護了所有的人。雖然難過,但我也欣慰。」
真菰拂去眼角的淚珠,攢蹙著眉頭,瞅著恩師扯開發抖的唇角,愴然笑著。
然而待孤獨一人的夜裡,錆兔卻見到少女瑟縮在被窩,緊捉棉褥,壓抑渾身不止的顫慄,無聲哭泣著,潔白的床被浮出一點一滴的汙痕。
他伸出手輕拍那嬌小的肩頭,無奈透明的手卻逕自穿過了對方的身體,他瞪大了眼,全然遺忘幽靈的界限。
他悄然坐下,倚靠在女孩的背後,咬牙做著徒增傷悲的安慰,怒斥著無用的自身,只能做這種平復一己的行為彌補虧欠。
* * *
後來真菰也踏上與他相同的路,少女道別時他即在鱗瀧的身側,雙手抱胸,不發一語地目送益發消淡的背影。
他掐著手臂,衷心希望女孩能通過試煉,見她的身影已完全沒入道路的盡頭,他鬆開手,幾道暈紅印痕的臂膀無力地垂著。
* * *
又是秋風高爽的季節,錆兔信步於楓樹之間,微風拂過草叢,揚起陣陣草木漸枯的淒涼。和服淺薄,但對於無法感受溫度的靈體,增添衣裳僅是枉然。
腳步一凜,他瞠目凝望著遠處熟悉的身子,對方秀麗的容顏蒙上了一襲淡寞的愁意,她陡然回頭,秀眼微張。
「難道你也…?怎麼會這樣!」
錆兔氣急敗壞地奔至她的面前,粗魯地揉著眼,哀視著真菰輕淺的笑顏。女孩眼帶笑意,徐徐探出手。
「是啊…不過,我終於又見到你了,錆兔。」
少年抿著唇,輕嘆了口氣,眉間淺皺,與少女相視一笑,緩緩覆上她的指尖,一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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