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眼裡西施
市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生氣，先前大戰的狼煙已蒸發殆盡。人與人的歡談肆虐著街巷，安樂於焉，而醜惡的爭鬥將又不斷重演，亙古不變。
簡直噁心至極。
這是修羅又一次看著兩團爛肉親親我我並行、手拽著手膩愛作態的感言。刺耳的嘻笑不斷入侵腦海，許久未聞的隆隆作響人聲令他頭皮發麻。
「心還疼著嗎？」
見白皙膚質的鬼童丸臉色更加鐵青，緣結神側首瞥著比自己高出約莫一個腦袋瓜的修羅，巍巍顫顫開口。
青年低頭回眸，胸口仍有些躁動的心悸，但稱不上不適，興許是太久沒接觸生人難以習慣那作嘔的面孔，油然而生的厭惡形於顏面，才使神明誤會。
緣結神直勾勾凝視著他，憂心忡忡的面孔不假。
她平時裝瘋賣傻慣了，也修得了一身好演技，開朗的外表下包覆著一顆冰冷的心，樂於牽起姻緣卻恣意弒神，普視眾生卻又不愛世人，純粹的眸子暗藏著慈悲又寒涼的疏離。
她不善良嗎？不是的，只是比起他人，她更優先考慮自身，說到底，她也是自私的。
鬼童丸抿起一抹唇笑。
他就喜歡她這性格，溫順的表象僅是保護自己的偽裝，為了一己自私可以不擇手段，修羅和神明都是同樣地心狠手辣。
他人驚訝他倆走在一塊兒，女神活潑，惡鬼冷漠，這對如此不襯。
鬼童丸卻認為緣結神與自己骨子裡如出一轍，唯無人覺察。
因此覺得她相當有趣，等到回神時，才發現腦中盡縈繞著與她有關的種種，修羅訝異地發覺，自己原來也有與喜歡接近的情感。
所幸這神明也是個直率之人，意識到自身也喜歡上惡鬼後，便也直截了當互許終生，避免了其中修羅可能會採取的瘋狂行徑。
焰紅的雙瞳反射著湛藍的眼眸，鬼童丸看著憂心如焚的緣結神微微一笑。
即便技巧再佳的演戲，鬼童丸也能看破，不過他能斷定女子的擔心發自肺腑。
兩人各在彼此的內心佔有一席之地，鬼童丸暗想這樣也挺好。
「放心，我沒事，只是其他人在我眼中如同腐肉醜陋不堪，讓我多看看姐姐你就沒事了。」
有一男子經過兩人身旁踉蹌一記，瞠目結舌瞄了一眼鬼童丸之後離去，心想這青年的情話怎能說得如此浮誇。
「你瞧瞧你這話說得…旁人聽了都以為你油嘴滑舌呢。」
深知修羅痛惡人類良久，緣結神明白他這話出於真心，可是也有些以偏概全，是有些人類個性卑劣，但非所有人皆如此，況且有些人還生得挺標緻的。
女子的兩靨悄悄暈起一道淺薄的笑意。
這樣也不錯，她討厭朝三暮四之人，若這臭弟弟一心一意只看著自己也算稱了她的心。
想著想著心底甜滋滋的，伸手攢著鬼童丸的手臂，臉上揚著大大的笑容。
鬼童丸餘光掃著不明何故喜上眉梢的緣結神，他不習慣除了殺戮以外的親暱碰觸，但倒也不排斥，當然對象僅限於身旁的女子。
「剛剛才說我會被誤會的，現在又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了嗎？」
「哎呀，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們管好自己就好。」
沒想到不喜與人接觸的惡鬼居然不甚介意她的舉動，不顧路人的視線，緣結神忽然想調皮一記，索性將頭靠在他的肩膀，兩人可以說是毫無距離。
鬼童丸瞟視著分明已幾百歲了卻還似少女般撒嬌的神明，只覺有趣。
莫理他人，管好我們就好，是嗎？
從前他常言他們，泛指那些不堪入目的人類，分開自己與他們的界線。
我們，對他而言是個陌生的字彙。
他面無表情望著緣結神秀麗的笑顏，卻有股溫暖在心底化開，他考慮著也該開始習慣這詞彙。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